英雄，抉择——于禁 文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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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无月的深夜，铁窗外的天依然阴沉，雨还未停，没有乌鸦沙哑的啼叫，没有士兵之间谈论的声音的，甚至没有其他囚徒的鼾声，只有雨声沙沙，我蓬头垢面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把稻草蹬在一边，久久不能睡去。
“梆”、“梆”、“梆”、“梆”，外面又传来了打更的声音，看来已是四更天了。
静静的走廊那边船来了步履声。
“于禁，”狱吏的脸在油灯的灯光下显得丑陋，“你一定是因为自己投降而感到惭愧睡不着吧？哈哈哈哈！”狱吏哂笑着离开了。哼，一个小小的狱吏怎能理解一个身经百战威名远扬的将军的心思呢？
如今的我，身困囹圄之中，回想起从前征战的日子……

——身逢乱世，雄心虎胆
身逢乱世，黄巾起义军作乱，势力强大，号称百万。那年我正年轻，几个从小练武到大的朋友鼓动我跟他们参加黄巾军，我拍案而起，大骂他们，他们讥笑着转身出门，“于禁还是这么胆小，“从小就是这样，哈哈哈哈！”，我沉着、冷静，我并不胆小，与其多将来几个敌人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们，我拔出墙上的挂剑，如鱼游水般略过他们身边，没有惨叫，一个个安静的倒下了。我冷笑一声，在尸体上擦过剑，收入鞘中。
这时昌豨喘着大气跑到了门前，按住我拔剑的手，“文则，曹…曹操将军来…来了！”从他略带笑意的表情上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在哪？”……
我就这么跟随了曹将军，也就是后来的丞相。
还有昌豨……
我不得不说丞相在战场上的沉着、冷静、潇洒、果敢，他从没失败过。他也成了我这一生唯一佩服的人。我英勇、机智的作战得到了丞相的赏识，地位一天天提升。

——威风满林，主公相知
夏侯惇对带领了青州兵治军不力，战斗中有部下带头抢掠百姓，正当聚拢民心之时这样如何了得？！我调转马头，拔剑挥去，他们同样没有惨叫的倒下了。
骚动的士兵们吃惊的看着马上的我，还没有敢对夏侯惇这位丞相的亲信无礼的人，于禁竟敢杀他的手下！我大声呵斥“前方跟敌军打的这么辛苦，你们竟然欺负起了老百姓！你们以为你们还是原来的黄巾军吗！有能耐都把劲儿给我使到上战场上去！”
骚乱暂时平息了，但决没这么简单，青州兵逃走向曹操告我诬告我谋反。
有人对我说“青州兵已告状，你赶快去申辩吧。”而当时正值丞相兵败被张绣追击，“张绣追来了……主公了解我。”我只是这么淡淡的说。随即整兵布阵迎击追军，虽然当时我只有不足千人，却将张绣打的落花流水。
战罢，我来到丞相营帐，“夏侯惇说你谋反，可有此事？”我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丞相问我“为何不先来辩解？”“退敌事大，申辩事小所以……”丞相一惊接着大笑起来——
“淯水之难，吾其急也，将军在乱能整，讨暴坚垒，有不可动之节，虽古名将，何以加之！”
从此我在军中有了不可动摇的威信。

——独身入帐，取印时惟冷冷一笑
朱灵，当年像我一样追随着丞相，与我齐名的猛将，但他的狂妄激怒了丞相。那天，丞相把我叫到营帐中，“我要削去朱灵兵权，以将军之见，如何？”“朱灵在军中有很高的威信，恐怕会引起兵变。”丞相捋着胡须“这……需要一个级有威信的人……那么，应该派谁去呢？”我左手抱拳坚决的说“于禁愿受此命！”
带着丞相的手谕，我跨上战马朝朱灵军营奔去，跟随我的只有十几人。丞相披着棉被从营中跑出来大声喊着：“文则，这几个人不够啊！我再给你派几个人去！”但直到我回来也没见到被派去的人——丞相相信我。
“开营门！传曹丞相手谕。”
我命随从守在营外，我独自走入军营帐中，将手谕递给朱灵。看完后他用疑惑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楞了，“这是丞相的意思，我来拿印。”我说的字字铿锵有力。朱灵手撑着案子勉强站起来，颤抖的手提着印包。我接过转身，一撇嘴，冷冷一笑。营帐外士兵惊讶、激动而又害怕，无人敢动。
我又一次没令丞相失望。

——奉法行令，事上之节
就在我夺印之前的四年，昌豨又反叛了，之前他已经反叛过三次了，丞相原谅了他，我也曾原谅了他，但这次执行任务，我决不会心慈手软，即使他曾是我的朋友。
战斗很顺利——对我而言，我已经把他围在城中几天了，他终于坚持不住了，向我投降，他认为我会饶了他，其他将军也认为我应该把他交给丞相了，可我没有，我对他们说“各位将军难道忘了主公的法令了吗！‘围而后降者不赦’ 。奉法行令，事上之节。昌豨虽然是我旧友，难道于禁能为此失节吗！”
我亲自把他送到了刑场上，“文则！文则！你忘了我们从前一起投奔曹将军了吗？你忘了我们曾并肩作战了吗？”“你曾救过我，我也曾饶过你，但我不想让你欠我什么。来，喝了这碗酒，我亲自为你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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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把从年轻时就跟随了我的剑。我和昌豨本来可以同享富贵，继续并肩作战，饮酒畅谈的。但是……他太善变了，要成就霸业，丞相身边不能有这样的人。

——胜券在握，何奈天灾
三天前我奉丞相之命率领十万大军前来荆州支援曹仁，他的对手是关羽。接到命令后我又激动又担心：听说关羽能争善战，武力超群，恐怕不容易对付。但能跟这么强的对手交战我又感到激动。
我并没有让别人在我的脸上看出什么，还是从前那么冷静，沉着。
还记得丞相在我临行前的嘱托与鼓励——“……文则，孤相信你。”
看着装备精良，行进整齐的军队，武艺高强勇猛过人的副将庞德，我对两天后的一战充满信心。
昨日清晨两军交战，关羽纵马来到阵前，左手抚须右手提刀，显得高傲而自信，但我犀利的眼睛看得出他面对我威武的军队还是有些担心。
庞德唾手提刀迫不及待的冲上阵前，刀锋相对，火花迸溅，两把银刀闪闪发光舞得眼花缭乱。一百合竟不分胜负。两军命金收兵，关羽退回营寨中，显然是力不从心了。
看看影子，已经快到中午了，将士们士气正盛，我拔出剑向前一挥“兄弟们，现在就去拔了关羽大营，活捉关羽！”一路队伍的铁甲击撞声，整齐的脚步声几乎让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但我依然保持冷静沉着，不敢有半点闪失。
通往关羽军营的路上快要经过一个山谷，眼看就要到达时，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宁静安详的天，如一把利剑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声雷响打破了山谷的寂静，身旁突然有人指者前面远处的天空喊到：“暴雨来了！”
在山谷里遭遇暴雨意味着什么？！我下令马上撤军返回，但已经来不及了，斜前方大水如群龙咆哮而来，这远远比敌人的军队可怕的多，汉水溢起，平地水涨数丈，军队被冲垮，很多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灾吞没。我带领残余部队迅速跑到山坡上躲避，谁知此时关羽竟率领军队乘战船而来，他站在船头大笑，这次是笑得这么自信，“于禁，你输定了，投降吧！哈哈哈哈……”
“不要慌张，保持队行反击！”队行没有乱，人心也没有乱，将士们还是那么勇猛，可我看到最多的却是他们一个一个被敌人用长矛挑到水里。
岸边的水染红了，那是兄弟们的血啊！
庞德刚游到岸上来，将盔甲一扯扔到水里，举起大刀怒吼着朝关羽冲去。
“令明小心脚下！”
“扑通”一声，庞德被一条长矛拌倒了，紧接着一群士兵冲上去将他死死绑住。
此时，除了兵器碰撞的声音我只能听到关羽得意的大笑……
我就这样坚持着直到黄昏，我军惨败，洋洋十万大军如今竟只剩三万余人。弟兄们一个个的死去，触到了我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举起剑，把它插在了地上，下令放弃抵抗。
“将军！我等愿继续奋勇杀敌，决不惜死！……”
我只是摆了摆手。
“将军！……”
黄昏，山头上吹过一阵冷风，插在地上的剑再也没有被拔起……

我与庞德被押进了军帐，“哼，于禁，庞德，汝等小儿竟敢与我相敌，真是不自量力，念你二人皆有才能，何不弃暗投明，到刘皇叔手下一同……”
“住口！关羽小人！当时我几乎要杀了你，若不是你逃的快，早已是我刀下之鬼。世上只有砍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于将军，令明先走一步了！”庞德挣脱侍卫拔出旁边士兵的刀颈旁划过，血溅三尺，魁梧的身躯仰面倒下了，双膝始终不屈。
“你呢？于禁。”关羽的语气骄傲，狂妄。
生死已矣，流血已矣，英雄亦罢，亡魂亦罢，此时，我已无回天之力。
我若一死，名垂千年不朽，而帐外将士也会为追随我而死。
我若投降，将士们能得生，而丞相可能会对我失望，我将受天下人耻笑，诟病，一切威名功绩不会再被人们记起。那时，别人提到于禁只会说他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此时不知是应该担心没有了依靠的家人还是在案前紧皱眉头叹气的丞相……希望丞相理解我……
“我……投降……”
话语一出，帐外哗然，关羽抚须大笑。
我走出帐外时，将士们眉头紧皱，惊讶而又疑惑，
“将军！……”
“好好活下去。”

——结束
雨终于停了，这样冷清的夜，又听见乌鸦沙哑的啼叫声：“我愿奋战，我愿奋战……”那是将士们倔强不肯认输的灵魂。
山头上的冷风或许还在倔强的刮着，那是将士们倔强不肯认输的灵魂。
插在地上的剑再也饮血的机会了……

夜游宫·于禁
进如风
止如山
逢乱世
雄心虎胆
疆场挥剑洒热血
初来时
风满林
主公知

泪尽空啼血
归国日
威名未绝？
千古冤叹应墓前：
战已却
身已寒
心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