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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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年，秋。
我站在自家的走廊门口，呆呆地望着院子里的天空。逊儿站在院子里吹着一曲长箫，每当我心情欠佳时，逊儿总是很自觉地吹箫给我听。每次都是同一首曲子，一遍一遍反复的吹，直到我示意他停为止。这首曲子逊儿吹得很熟，因为我只教过他这一曲，实际上是因为我也只会一曲，这还是当年伯符教我的。听着耳边曾经熟悉的箫声，望着院子里随风摆动的枯枝残叶，不禁使我想起了当年随伯符东征西讨时的情景……

一只手轻轻地抚在我的肩头，把我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我的妻子小乔。
“起风了，还是回屋吧。”小乔柔声说到。
我抓起她的手，轻轻的握着，过了一会儿，说到：“听完这一曲。”
“又想起姐夫了？每当你一想起姐夫，便会不停的听这首曲子。”
我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是啊，转眼都过去六年了，六年！要是伯符还活着，估计此时大业已成了！”

小乔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轻轻地依在我的身边，陪我一起望着这深秋的天空。天色将晚，一阵秋风袭来，不禁心头更添一丝凉意。
我伸手将妻子搂在怀中说道：“进去吧，好久没听到你的琴声了。”
自从伯符死后，除了有时教小乔抚两曲外，我已经很久没碰过琴了。要想当年，我与伯符琴箫合奏，她姐妹二人起舞相伴，神仙美眷也不过如此！可如今此景却已是人间绝唱了。

“不知道姐姐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想姐夫？”她自言自语道。
“你应该留在秣陵陪姐姐的，不该跑来柴桑看我训练水军。”
“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姐姐不让我留下陪她。她说女子应该出嫁从夫，不愿因为自己而影响我们。她又说，现在江东六郡全靠你一人独自支撑，你比她更需要我。”
“哎…”
我不禁轻叹了口气，说到：“真是难为姐姐了，伯符若是听了这番话想必也能含笑九泉了。”

“恐怕未必吧！”
一个冰冷而又熟悉的女子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我与小乔都大吃一惊，不禁同时向院门口望去。门被换换的推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姐姐！”
小乔边叫着边奔了过去。我定睛一瞧，果然，那正是我妻子的姐姐，我结义金兰的妻子——大乔。她怎么会突然跑到柴桑来！？
不容多想，我也赶忙跟着迎了上去。跟在姐姐身后进来一个小女孩，小乔一看见那个小女孩便忙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亲了亲说道：“两年多没见，陵儿长得更漂亮了！”回过头来说道：“姐姐，你来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我好让公瑾派人去接你。”
“是啊姐姐，你一个人带着陵儿从秣陵到柴桑，这一路上若是有什么闪失，你叫我如何对得起伯符。”我说道。
“你们放心，是子义送我们母女过来的。”大乔回答道。
我和小乔向门外望去，果然看见太史慈牵着量匹马，远远的站在院门外。他看见我和小乔，连忙躬身下拜道：“太史慈见过都督，周夫人。”
“子义无需多礼。”我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逊儿，把马牵到马棚里去。”小乔吩咐道。
姐姐看见逊儿手里拿着的长箫，向小乔问道：“这孩子便是公瑾新收的徒弟？”
“是啊，前年柴桑豪雨成灾，这孩子的亲人全都死了，我和公瑾见他年幼孤苦，便收留了他，没想到这孩子聪明至极，不论什么一教便会，公瑾不禁起了爱才之心，便收他做了徒弟。”小乔回答道，“逊儿，快过来见礼。”
“是。”
逊儿应了一声，从马棚跑了过来，来到大乔跟前，恭恭敬敬的跪下叩头拜道：“晚辈陆逊，拜见孙夫人。”
“刚才那首曲子是你吹的？”姐姐问道。
“是，吹得不好，让您见笑了。”逊儿答道。
“嗯…”姐姐轻轻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逊儿手里的长箫看，过了许久才说道：“你起来吧。”
大乔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女儿被妹妹抱着，眼睛却一直盯在陆逊身上，说道：“陵儿，姨娘都抱了你那么久，还不给姨娘请安！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陵儿张开嘴，过了许久，才吃力的叫了声“姨娘”出来。
我和小乔听见，都大吃了一惊。当年伯符遇害时，陵儿恰好在场，当时她刚满周岁，本已能开口叫爹娘了。但由于看见了伯符惨死的一幕，受了惊吓，以至于从那以后陵儿再没开口说过话。想不到如今两年不见，陵儿已大有起色。
姐姐看见逊儿还是跪在地上不动，便蹲下身将他扶了起来，柔声说道：“你帮我个忙好吗？把你刚才吹的那首曲子教给我女儿。”
逊儿受宠若惊，茫然不知所措，回过头来望着我，我冲他点了点头。小乔将陵儿放下，对逊儿说道：“你带着陵儿先到厨房去给她弄点吃的，然后用心教她吹那首曲子，可不许欺负她啊！”
“是！”
逊儿满心欢喜的答应道，领着陵儿走了进去。
大乔向院子四周打量了一番说道：“好歹也是个都督府，怎么连一个侍卫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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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公瑾都喜欢清静，平日里有逊儿伺候也就足够了。”小乔答道，“姐姐你大老远的跑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清静些也好，我来是有件事要和公瑾商量，咱们进去说吧。”大乔说道。
“是啊，外面风大，我们进屋再谈吧。来，子义，你知道吗？我最近又新研究出一种阵法，你来了正好帮我试试这阵法的威力。”
不等太史慈说话，姐姐又说道：“子义，你在外面守着，有陌生人接近，格杀勿论。”语气冰冷的叫人听了不禁一颤。
“是！”太史慈应道。
说罢便掏出别在腰间的短戟，转过身坐在院门口。
“我们进去。”说完，大乔头也不回的向屋中走去。

这一刹那，我从她身上依稀看到了伯符的影子，而且我直觉告诉我，这次一定是出了大事，虽然我从来都不相信直觉，但姐姐的冷峻，子义的严肃，不禁使我预感到自己乃至整个江东都将面临一场大灾难。

进到屋里，刚刚坐下，姐姐又重新站了起来，对我说道：“你和伯符相识多久了？”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小乔不禁好奇的问道。
“是啊，当年我和伯符结义金兰时，也就只有陵儿这般大。这在江东，尽人皆知啊。”我答道。
“嗵”的一声，姐姐突然跪在了我夫妻二人的面前。
我赶忙跪下道：“姐姐有话请直言，周瑜万死也受不起姐姐如此大礼。”
小乔也跟着跪下来说：“姐姐这是干什么！你我姐妹何须如此，无论什么尽管吩咐便是了。”小乔边说边伸手要去搀姐姐起来，可大乔丝毫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刚才姐姐在门外时，说道伯符为必能含笑九泉，莫非姐姐此来与当年伯符之死有关？”我问道。
大乔点了点头，幽然道：“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柴桑找你们。”
“姐姐此言也见外了，但凡与伯符有关，姐姐尽管吩咐，周瑜万死不辞。请姐姐还是起来说话吧。”
过了一会儿，大乔才慢慢站起身来。
从新坐下后，我问道：“姐姐是不是已经查出了当年害死伯符的元凶？”
“元凶？不是已经证实了姐夫是许贡的门客害死的吗？”小乔问道。
“按当时的情况来看，的确如此。可是仔细回想一下，公瑾，你不觉得这其中有很多疑点吗？”大乔答道。
“的确，那日我一听闻伯符遇害，便立刻带小乔赶到府中，而且我也认真检查了伯符的尸体。发现伯符全身上下只有一处伤口，便是刺在胸口那致命的一刀，而且是被伯符家传的古钉刀所刺，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姐夫是自杀的！”小乔打断我的话说道。
“不要瞎打岔！听公瑾把话说完！”姐姐微怒道。
“是…”小乔红着脸，把头低下应了一声。
看着妻子被人责骂，心中颇不是滋味，可是伯符是绝对不会自杀的，也难怪姐姐听了会生气。
为了安慰一下妻子，我说道：“倘若换作常人，此种情形，自杀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伯符绝不会如此！”
“为什么？”小乔禁不住好奇的问道。
刚一说完，姐姐就瞪了她一眼，冷冷的道：“公瑾，我这个妹妹算是被你给宠坏了！”
我黯然一笑，继续说道：“当年江东已定，正是问鼎中原的大好时机，伯符又怎会甘心只做一个江东小霸王！而且刘表尚在，义父的大仇未报：更何况伯符与姐姐夫妻情深，再加上陵儿，伯符又怎会舍得撒手人间呢！所以，也就是说，当时那个凶手只用了一招就夺了伯符的古钉刀，并取了他的性命。那段日子江东大乱，我一面操办伯符的后事，一面稳定军心，当时也来不及多想，只是以为凶手武功极高，不过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罢了。不过现在想想这其中确是疑点甚多：以伯符的武功，整个江东除了子义之外，恐怕没人能接得住他十招，普天之下武功在伯符之上者也屈指可数。况且许贡不过一庸才，决不会有如此高手甘心为他卖命。所以说唯一的可能就是，伯符根本就没有想到此人会杀他，而那个人就是在伯符全无防范时一刀将伯符刺死的，说不定那古钉刀还是伯符亲手交给那人的。可是以伯符的警觉，来人若有杀气，他又怎会不知呢！除非……”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
“不用吞吞吐吐的，你是想说除非那凶手是我们三人中的一个吧！！！”大乔说道。
“啊！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公瑾不是这个意思！”小乔几乎喊了出来。
“不，我是这个意思。”我平静的说道。
“可是……可是我们三个都是姐夫的至亲，都不会害姐夫的，是吧！姐姐你该不会是……该不会是……”说到这里，小乔几乎已经哭了出来。

“傻丫头，姐姐怎么可能会怀疑你们呢！”大乔柔声安慰她道，“去弄点吃的来，我有些饿了，顺便再给子义送些吃的过去。”
小乔向我望了一眼，见我点了点头，便轻轻的站起身来，向厨房走去。我明白姐姐这么做是不想让小乔听见我们接下来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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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乔继续说道：“其实我曾经想过，会不会是陵儿一时失手，一刀杀死了她爹爹。我甚至还对陵儿起过杀念，但最终还是没能下手。她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啊！而且陵儿也是这世上伯符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我听出姐姐的话中别有它意，说道：“那支箫姐姐若想要回去，大可名言。”
“不愧是周郎！若是妹妹听见刚才那几句话，非但听不出来含义，还非得吓晕过去不可。”大乔叹道。
“当年，我是怕姐姐整日看见那支箫，睹物思人心中更感悲伤，所以才说要拿走伯符的那支箫留作纪念的。”
“你以为无物可睹，便能不思人！便能不悲伤了吗？”大乔反问道。
我不由得低下了头，在江东除了伯符和乔国老，没有一个男子敢正视大乔的眼神。还记得小乔曾经跟我提起过，小时候她最怕姐姐用这种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好几次都把她吓哭了。
但随即我马上抬起头说道：“那支‘箫’姐姐在院子里的时候不是已经向我要了吗？而且我也把他还给你的女儿了。”
“你是指逊儿，你的意思是……噢！我懂了。嗯，这孩子的确不错，最难得的是那首曲子他能吹出伯符的神韵来。这件事就按你的意思办吧，过些天我回秣陵，陵儿就拜托你和小乔了。”大乔说道。
我听了不禁有些吃惊，问道：“姐姐是想把陵儿留在柴桑？难道你真的查出了害死伯符的凶手？难道说那个人还在秣陵？”
过了一会儿，大乔缓缓的答道：“我来是想你帮我给伯符报仇的，你若是答应了就不能后悔；不过你若是不答应，这世上就没人能帮我了。”
即将得知害死伯符的真凶是谁，我不禁热血沸腾，说道：“姐姐只需将那贼人的名字告诉我，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周瑜也定当取他首级献给姐姐。”
“不用到天涯海角，正如你所料，那人就在秣陵。”大乔幽然道，“其实妹妹说得对，我们三人都是伯符的至亲，谁也不会去害他。可是，伯符的至亲并不只有我们三个啊！”
“不是我们三个，更不是陵儿，伯符的至亲……”
我心中思索着，“难道说……难道说……是他！！！”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浑身打开了一个冷战。这些年里一直困扰我的无数疑团，突然间都一下子解开了。
看来我的预感是对的，这下子真的要江东大乱了！

我稍微平静一下心情，说道：“此事关系到整个江东的命运，你真的确定害死伯符的人就是他吗？”
“确定！”
大乔断然答道：“是他，一定是他！！害死伯符的凶手正是他的亲弟弟——孙权！！！！！


注：本文纯属虚构。
    因秣陵对于孙策之江东崛起意义非凡，故将其女取名为“陵”。